訓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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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聽邊理解,趙淑柔想了半天,才隱約聽懂,這些斷斷續續的剖白,或許是在以一種極其擰巴的方式表達喜歡。

她沉默良久,實在想不通怎麼會有人這麼拉踩自己並抬高她,彷彿非要把自己貶到塵埃裡,才能襯得她像光。

見杜雲朗還有要繼續自我剖析的想法立刻抬手擺了擺示意他停止:“行了,夠了。”

媽咪說這句話的聲音不輕不重,像敲在腦殼上的一塊軟木,把他所有情緒都堵在嗓子眼,正好失去了手掌的控制,杜雲朗就重新把視線黏在桌子上,不敢再看趙淑柔。

“你覺得自己很差勁?”

他輕輕點了點頭。

“因為你覺得自己不夠聰明、不夠強壯也不夠有錢,所以怕我嫌棄你?“

好直接啊。

杜雲朗說不出話來,像是被人戳中了心口,半天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失魂落魄得像是丟了主人的小狗。

趙淑柔眉頭又皺了皺。

她不喜歡這副姿態,不喜歡這種矇蔽著自己雙眼、情緒勒索式的情,這種過度依賴、祈求、自我PUA式,讓自己不管不顧地愛著一個人、寄希望於另一個人的方式會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

這種厭惡強烈得近乎本能,讓她很難保持基本的委婉與禮貌。

“那這樣的話你還蹲在我家門口乾什麼?以為一籃水果或者再哭一哭我就可以不嫌棄你了,或者摸著你的頭髮說,沒事的、媽咪喜歡你、讓我來拯救你嗎?”

不可否認,他就是隱隱期待著一個溫柔的回應或者一個妥協的擁抱,如果能得到媽咪“你已經很了”的讚許就更好了。

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也可以,這樣他能像泡在糖水裡的昆蟲一樣自欺欺人的幸福下去。

還行吧,看起來至少能聽得進話,她並不介意多花一些時間在小狗身上。

趙淑柔在沙發上換成更舒服一點的姿勢,她平靜地陳述:“首先,我要強調,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可能你看到的或者想象中的我滿足了你對完美的一些幻想或特質,因此把我提得無限高,請不要這樣。”

“你這樣只是在把我捧到你幻想的神壇上、再在底下自我動地仰望我。但我不需要不喜歡,更不願意被造神以後再承擔幻想破滅之後的責難。”

杜雲朗動了動嘴,沒有說出反駁的話,安靜地點了點頭。

“我們的關係是伴,不是戀人,不是救贖,也不是誰的再教育中心,也麻煩你再思考一下——智商、身材、錢,這些東西可以通過傳播嗎?”

被直白的言語驚得一愣,杜雲朗認真想了想,搖頭。

“那就對了。我選你,是因為你出現的時間剛剛好也能滿足我在生理上的需求,這跟你聰不聰明、高不高、有沒有錢都沒關係。”

“如果不是這樣,你蹲在我家門口再慘、再人,送我一整車水果、哭到天崩地裂,我都不會選你。”

“當然,你不願意,我們可以退回去,回到讀者和作者的關係。”

“我不要。”

杜雲朗的拒絕果斷快速又大聲,她看了他一眼,語調變輕,打算告訴他更多真相:“你想清楚了嗎?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我是個聖母型媽咪?看到你硬了又自不出來,就決定犧牲一下自己來解決你的問題?”

“但其實那天在你家,我也只是因為抱你抱著抱著,身體有了反應而已,”趙淑柔絲毫不介意把真實情況全部都告訴他,“我有慾望而且很自私,不是為了拯救你,只是為了取悅自己。”

“沒有關係,我也很喜歡跟媽咪做愛,”杜雲朗低下頭想了好久,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但是……如果我還是會胡思亂想呢?媽咪會不會介意我在這種單純的生理關係裡或許還會對你有那些奇怪的念頭?”

沒有遲疑,趙淑柔回答他:“我當然介意。”

不知道為什麼,杜雲朗有點委屈,又有點想哭了。

“但我介意你就能不想了嗎?”

眼淚消失了,他啞口無言。

趙淑柔就替他回答:“你不能。”

“但我也不是你腦子裡的管理員,不能一鍵刪除。只要你不因為這些想法去困擾我、限制我、要求我回報你一樣的情,那我就也不在乎你腦補什麼。”

空氣陷入短暫的靜默。

趙淑柔說完,靠在沙發上,姿態很鬆弛地等杜雲朗想明白。

他低頭,有點懊惱於因為那次的經驗使然、套著幼稚的小子期待被哄,明明是他不對,媽咪卻還是耐著子、冷靜且有邏輯地反駁他的不對並告訴他真實的情況。

指尖無意識地在褲縫上去,像在試圖掉什麼羞恥的汙漬,杜雲朗說:“我知道了。”

“你在哭嗎?”

杜雲朗的喉結動了動,抬起頭,眼圈紅了一點但沒有哭:“沒有,只是我很高興媽咪會對我這麼誠實。”

那就好。

“說實話,有點累了,”連著應付臉兩個奇怪的男人,趙淑柔幽幽地嘆一口氣,“按照套路,訓斥過你以後我應該溫柔地親吻你誇讚你是個好孩子,但是我沒有什麼想法,你呢?”

“不用,”杜雲朗搖頭,因為媽咪坦白得幾乎讓他招架不住的真實模樣,終於鼓起勇氣重新跟她對視,“但是我想陪在媽咪身邊一會。”

抬起手臂看了看時間,趙淑柔沒有拒絕:“不過夜的話可以。”

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屏幕亮起,一檔無趣的綜藝節目的BGM緩緩響起。

趙淑柔打個哈欠:“太晚回去家裡會擔心吧?等十點?”

“嗯。”

杜雲朗沒有看電視,只是小心翼翼地、努力不引人注意地縮小兩個人的距離,直到媽咪稍微動一動就能碰到他才停下。

電視光映在幾乎相觸的身體上,像一層微弱卻實際存在的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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